春晚的第42年，历代汉服第一次展演
春晚的第42年，是汉服第一次大规模登上这个舞台。时尚的尽头是国潮。在国潮的背后，是来自年轻人骨子里的文化自信。马面裙成了龙年新春的“流量密码”。某社交平台数据显示，今年新春有超过一万名博主在海外穿汉服庆新春：英国、荷兰、西班牙、美国……他们将汉服的风吹到了世界各地。春晚舞台上，中国传统纹样创演秀《年锦》再助汉服破圈，其中演员关晓彤身着明代“五葫四海”纹马面裙（五个葫芦、四个海螺），十分惊艳。最直观的效应是，某电商平台销售数据显示，今年1月以来，马面裙等汉服品类成交额同比增长已超300%。年轻女孩子们穿着马面裙走上街头，去迪士尼乐园打卡，称它为“最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公主裙”。
01确实如此。是不是每个中国女孩儿的童年都有一个古装梦？趁着家里没人，偷偷用床单被褥来过瘾，是我们的共同记忆：披在肩上的床单是褙子；裹在身上的毛巾被是齐胸襦裙；围在腰间的枕巾是马面裙。给自己打扮好以后，站在床上一边说着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影视剧中的台词，一边模仿剧中的人物甩袖子裙摆。再长大一些，我们又成为了古装的“设计师”。每当考试提前答完试卷，我总爱在草稿纸上百无聊赖地画古代美人，尤其爱给她们画上漂亮的裙子。当然我也有可能被叫去办公室挨训：答完题不检查，还有闲心画画，什么时候能上点心？挨训后，检讨是深刻的，但下次还画。从小女孩到长大成人，我的古装情结就没有停止过。读大四时，我们已经开始将古装称作“汉服”了。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别人发汉服写真，我也心痒痒地想尝试，于是我的第一笔实习工资被花了大半。那是我第一次穿上马面裙。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穿越时光的感觉。穿上马面裙，人会显得高挑一些，腰身也修饰得很好。对于我这种胖女孩来说，马面裙简直就是“藏肉神器”，我甚至怀疑最早可能是明代某个贵族胖女孩特意找的知名裁缝为她做的高定裙子。那是2013年的杭州大街。穿汉服出门的人还不多，走在马路上，是个妥妥的“显眼包”。在西湖晨练的叔叔阿姨们看着我身边的摄影师和举着挡光板的摄影助理，居然以为我在拍戏，纷纷驻足围观。于是，我憧憬了许多年的汉服写真，最终以扭扭捏捏的姿态在镜头前结束了。02我在写“文物里的故事”系列丛书时，特意查找过有关马面裙的资料。早在宋代，马面裙就已初具雏形，是方便女性骑驴的一种裙式。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打马球的盛明兰就穿着类似的款式。后来到了明清时期，马面裙更是成为了当时女性衣橱里的爆款。
明代传世马面裙“标杆”蓝色缠枝四季花织金妆花缎裙 山东博物馆藏马面裙又名“马面褶裙”、“间隔裥裙”。裙子的前后里外有四个裙门，两两相叠，两侧有褶，正面没有褶。古代美人穿上后，裙身正面与两侧的打褶结合，远远看去与城墙“马面”的建筑结构十分相似，因此得名“马面裙”。单是看史料文献上的文物图片，很难感受到马面裙有多美。后来我又去了好几个博物馆，与马面裙对视，用意念将它们穿在了身上——感受到马面裙的灵魂，在于它的色彩和纹饰。马面裙的色彩运用通常十分大胆鲜艳，以蓝色、红色居多，从视觉上给人一种明艳的感觉。而纹饰更是它的重点。那些爱美的明清贵族女子，在马面裙的裙门和边缘配以各种纹饰图案，而纹饰图案往往象征着她们心中美好的愿望，或是为彰显她们高洁的品性。如刘鉴家族墓出土的11件马面裙，就有四合云纹、杂宝纹、花卉纹、折枝莲纹、菊、莲、牡丹、蝴蝶、蜜蜂、方胜、火珠、书卷、如意、银锭、圆钱、法螺等纹饰。假如我在古代的高定裁缝店当销售，我一定会说：“亲，我们这款裙子可是集美观与实用为一体哦！它的款式对于女性日常活动可太友好了！”不过友情提醒，马面裙不是闭合式的裙子，所以若是穿上它，里面还需要穿上衬裙或衬裤，否则一阵风吹过，一不小心就尴尬了。
03过去的十年里，我依然如儿时那样对汉服有着很深的情结。我拍过几次汉服写真，也在某宝买过几套汉服，还穿着汉服去舞蹈房学了古典舞。这个冬天，我在河坊街闲逛，发现附近已经开了不少汉服体验馆。许多外地游客来杭州的第一时间就是“换装”，而随着马面裙的火爆，明制汉服总是最早被租完。与我第一次穿汉服拍写真的扭捏不同，现在大街上的姑娘们都把汉服穿得“理直气壮”，仿佛这就是她们的常服。她们也不拘泥于一整套穿搭，而是随心搭配——马面裙的上衣有可能是衬衫，也有可能是开衫、毛衣，而裙摆下随时可能会露出一双球鞋。这样的“新中式”，主打一个穿着自由、场合自由。我忽然想起第一个给我穿马面裙的化妆师，当时帮我穿衣服的小助理有几处不符合要求，她厉声说道：“你必须得按古代的穿衣方法来！否则这个店就要开不下去了！”那时我觉得她挺有专业精神的。但过了这些年，看着满大街的马面裙混搭风，我又觉得所谓的“复古”不必太较真。这些漂亮的汉服从历史的衣橱里走出来，数百年后能再次系在现代姑娘们的腰间，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与传播。除了马面裙混搭风，以马面裙的图案纹饰、结构元素作为设计灵感的新中式衣裙也很多。早在20世纪80年代之初，英国戴安娜王妃在自己的订婚晚宴上，穿过一条艳丽的红色刺绣裙，那条裙子的褶皱元素就来自马面裙。
明 白色暗花纱绣花鸟纹裙 山东博物馆藏
04近日我在广东出差，行李箱中也塞了一条马面裙，原本是打算工作完成后，最后一天在广州约拍时穿的。但天气骤然升温，让我提前穿上了它。昨天送走最后一个客户，转身在产品展厅的镜子前看到了穿马面裙的自己，那一刻居然有点想流泪。我想到了十年前那个穿着马面裙在西湖边拍写真的女孩，十年后这个女孩已然成熟，在经历了人生重大的变故后，忍住悲痛，接住了自己人生的新任务，而这条马面裙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又想到白天有三位欧美客户都对我的马面裙表示了赞美，其中还有一个又高又胖的大叔问我在哪里可以买到适合他穿的尺寸。哭哭笑笑中，我决定在参加一个月后的广交会时，要再次穿上这条马面裙，让它也成为我的“战袍”。当人们开始在不同的场合里穿着马面裙，或者说当马面裙成为一种日常，这才是传统文化重返现代生活。让传统文化回归到日常与实用，才能得以继续传承下去。对于马面裙的流行，不少人感慨：时尚的尽头是国潮。而在国潮的背后，是来自年轻人骨子里的文化自信。马面裙并不止是一件新春战袍，也不止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它从历史的衣橱里走出来，让传统与时尚相互碰撞、相互交融，焕发出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光彩。（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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