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挨打

杨坤榕 · 发表于 2021-4-18 09:49:05

本帖最后由杨坤榕于 2021-4-18 10:22 编辑

挨打

天气转凉，母亲翻出棉背心，嘱咐我早晚穿。我把这记心上，在那个六神无主的早上也没忘，但我还是被母亲打了。

那天早上，我醒来时，天空飘着细雨。我大声呼唤母亲，回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几只鸡缩着脖子偎在窗下，爱追着它们嬉闹的花狗，也不知去哪里串门了。素常可见山泉的马堰山被云雾笼罩着。我忽然想起山间那条比锄把还粗的蛇，感觉它正向我游来。

我心里一阵发紧，再次呼唤母亲。无果。我立刻想到姐姐。姐姐在马堰村小学读书，我曾随她一起上学。上课的时候，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姐姐老师的板凳上。姐姐的同学老把目光投向我，弄得我非常拘谨，总把头低着。

这一刻，我觉得众目睽睽简直是一种幸福。我被“幸福”牵引着走出家门。乡间的羊肠小道，像抹了油一样滑。我趔趔趄趄前行，两三里的路，好像没有尽头。

我看见罗九，心里很高兴。罗九住学校隔壁，走过他家，再走两三分钟路程，就可以到学校了。我非常想和他说句话，可他阴沉着脸，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的脚上满是稀泥，我决定在操场边的池塘洗掉。池塘南边地势最平坦，但需要经过两户人家才能到达。我害怕见生人，就顺着东面的流水沟往下走。那是一段陡坡，才三、四步，我的脚底打滑，本能地将身子贴向路面。我像坐滑滑梯一样落在水边，后背和裤腿已沾满稀泥。好在它们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不然我会产生新的忧虑。

我把脚放进水里，有一种温热感。我那时还不明白这是气温骤变而起的自然现象，以为是我的脚出现问题。我把手也放进去，那水真是温热的。沙石呢？也热吗？我抓了一把沙，热感消失。再下面的沙呢？我一边想一边抓，很快抓出一个小坑，水漫进来，犹如一个小池塘。

我陶醉在探索的喜悦中，冷不防传来一声怒喝：“你个死丫头！竟在这里搞水！”原来是母亲。只眨眼功夫，她如天兵一样滑落下来，一把抓住我，朝背上一搭，鬼撵似的上了路坎。她的粗重的喘息压迫着我的神经，我宁愿自己下地走。可她一言不发，脚下像安了风火轮一样飞跑。

回到家，母亲为我换衣裤，擦头发，温脚，下面条。我让她也吃一些面条，她将脸扭向一旁，一言不发。我吃完面条，她又将一碗姜汤递过来。

“我吃得好饱。”我拍拍肚皮，抱着她撒娇。

她一把推开我，恶狠狠地说：“你赶紧趁早喝了吧，有好事等着你呢！”

我一见这架势，赶紧乖乖地喝了姜汤。我刚把碗放在灶台上，背上挨了一棍子。母亲手里的棍子比我的指头还粗，落在身上痛极了。

“你说你该不该挨打？这么个天气，你居然打光脚板走路！”

“我最先是穿了鞋子的，怕弄脏，后头就倒回来脱了。”

“你还犟嘴！”

“你外套都没有穿！”

“我穿了棉背心。”

“还犟嘴！”

“我牵牛喂了一下水，你就跑了！”

“你不该一个人跑出去！”

“你不该一个人去搞水！”

“我心里有多着急！你晓得不？”

“你幸好没有遇见疯子罗九！你要遇见他，他会把你打死！你呀你呀，把我气死了！”

母亲说一句打一棍子。我被打得晕头转向，只知道哇哇大哭。花狗心疼我，在一旁汪汪叫。母亲一棍子舞过去，正中花狗。花狗惨叫一声，夺门而去。大概是花狗替我受了过，母亲怒火逐渐退却，丢开棍子时撂下一句狠话：“你要是明天感冒了，再补打！”

第二天，感冒的却是母亲——她背着我走得太急，自己衣衫湿了浑然不觉；她只顾着为我驱寒，完全把自己忽略了。

我的成长经历成为我对待孩子的教本，所以我不轻易对孩子发火，但我对孩子的爱永远无法超越母亲给予我的爱。母亲的爱原始而炽烈，是天底下最圣洁的爱！（文/杨坤榕图/网络）